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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王樂成
  故鄉的老石頭也離崗了,問在家乾啥?回話說,喝茶。早飯後,一壺鐵觀音;近午,一壺金駿眉;午後,一壺普洱。一日三道茶,賽過活神仙。我知道,這是石頭在報複我。我回故鄉,曾跟他說,今天去內蒙古戈壁灘溜達,喝酥油茶,吃大盤的牛羊肉;明天,就去海南,三亞灣泡腳,亞龍灣洗臉,海棠灣洗澡,羡慕得他一愣一愣的。於是,編出種種茶趣來氣我。
  喝茶,我不在行。
  過去,說居家過日子,開門幾件事:柴米油鹽醬醋茶。可在我開始的記憶里,茶,不只是飲品,更是藥。打記事起,患氣管炎的奶奶,每天一壺茶。咳嗽厲害了,就倒上一碗,黑黑的,冒著熱氣。奶奶吹吹,喝了,咳嗽便輕了。有時看我眼饞,就給我半碗,一嘗,焦苦味兒,澀得直伸舌頭,趕緊吐地上。大人們叫大葉子茶,黑粗的茶梗,像柴火棒。兩三毛錢,稱一包,也快趕上半斤肉錢。
  奶奶看我們孫子輩兒喝不了這大葉子茶,就說給做好喝的。秋天,奶奶打下國槐樹上的槐噹啷(國槐種子),拿紅糖炒炒,泡水喝,甜裡帶苦味兒,好喝。奶奶說,這不只解渴,還祛火,身上不生瘡。穀子熟了,奶奶把穀子炒糊了,點上一點紅糖,給孫子們當茶喝。於是,又喜歡上了這糊米茶。槐噹啷、糊米是茶,黑大葉子,不叫茶。這是我自小對茶的印象。
  工作後,我進了機關。夏天,單位分防暑茶,都是十幾元一斤的綠茶。“一杯茶,一支煙,一張報紙看半天”,坐機關這優待,咱從沒享受過。做秘書、當主任,都是天明忙到黑的活兒,有事還得掌燈熬夜,給領導寫講話稿子。作為不會抽煙的主兒,只能泡一杯茶了。奶奶喝的大葉子茶不見了,就買七八元一斤的茉莉花茶。綠茶貴,很少喝到。有時,領導捏給幾撮好茶,譬如信陽毛尖、嶗山綠茶,拿回辦公室,包了回家跟母親分享。後來,朋友給了一小盒龍井,左思右想,沒捨得打開,孝敬了經常關照我的同事大哥。大哥撕開包裝,一嗅說,好多年了吧?都沒味了呢。羞得我差點沒鑽桌子底下去。回到辦公室,摔到地上,茶末四濺,看看四下無人,又趕緊收起來,吹吹塵土,自己享用。畢竟,還從沒品過這麼高級的茶。
  十年前,好朋友喊我過去,關了門,去裡屋打開一包好東西。像是一堆黑紅的草梗,一聞,霉爛的麥穰味道。朋友說,沒見過吧?這是上等的普洱茶,趕緊拿些去嘗嘗,助消化,延年益壽。哦,靈芝草啊!後來,去雲南出差,當走進茶社,看到那些圓坨的普洱,竟然索價上千,甚至上萬,才知道這茶真還有如此高檔品質。又聽說,臺灣的凍頂烏龍、高山雲霧茶,年產就幾斤,拍賣到好幾萬。
  於是,買來陸羽的《茶經》,開開眼界,為的是不再說外行話,遭人白眼。
  理論不能解饞。端午節,給母親捎回一餅普洱茶,是朋友從雲南帶回來的。母親說,都說綠茶好,防癌,可我喝著肚子涼。正好獻殷勤,天助我也。打開精緻包裝的普洱泡上,不一會兒油汪汪、紅彤彤的茶湯兒就泡出來了,真惹人愛憐。趕緊端給母親,母親嘗了口:“啥味啊,怎麼像爛麥穰?我還是喝綠茶吧。”看看,好心白費了。
  (作者單位:山東省臨朐縣檢察院)  (原標題:茶憶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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